周天黎作品的艺术成就与特色
发布时间:2008-09-05

 

  作者:苏东天

(著名画家、资深教授、美术评论家)

 

 

(原文曾以《周天黎—中国文化奇丽彩霞》为题刊于台湾《新生报》,后以《周天黎作品的艺术成就与特色》为题刊于2005年10月15日的《美术报》,又被《中央日报》在2005年11月20日全文转刊)

 

 

 《中央日报》原编者按:本报于2004年12月16日,用全版版面,发表了中国国家一级作家薛家柱的长文《周天黎的艺术世界》。同时,海内外20多家中外媒体和不少学者、专家,对这位成名于上世纪80年代的女画家,也都作出了介绍和评论,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不管政治观点如何,从中华民族的立场来认识,《生》在近两千年的中国花鸟画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成就。真正的经典作品是人类思想文化的不朽成果,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彰显出永不磨灭的深刻内涵。为此,全球华人社会值得向西湖艺术博览会与《美术报》致谢,因为他们郑重地向全中国、向全世界美术爱好者介绍了周天黎高层次的艺术品位。20、21世纪的中国绘画史,如果缺少周天黎及《生》这样的伟大作品,是不完整的,也无法赢得历史的尊重。所以,他们此举不但对中国美术史作出了认真的交代,也使当今世人不必在一位天才画家身后,才以敬仰中充满遗憾的心情,去了解她非凡的艺术成就。作为海峡两岸三地文化交流的一项重要内容,本报全文转发在大陆颇具影响力的《美术报》于2005年10月15日发表的长篇评论《周天黎作品的艺术成就与特色》。从本身也是著名画家苏东天教授的文章中,从周天黎风格奇特的画作中,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一位学贯中西,情思纯挚,敢于否定自己已取得的成就,不断求变创新,并始终保持独立学术视野的画坛大家,正向时代走来!

 

周天黎女士是国画大师陆俨少院长在1988年亲自聘请的浙江画院首批“特聘画师”,也是吴作人、启功、千家驹诸位泰斗早年就甚为推崇的艺术奇才,是目前香港美术界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近百家中外媒体对她的绘画艺术作过介绍,在海内外有重大的影响力。今年11月3日至7日,其作品应邀将在西湖艺博会上展出。为了让更多的美术爱好者了解这位花鸟画大家的艺术造诣和作品中深刻的思想内涵,特推荐刊出苏东天教授的评论文章,与读者共赏。   

——西湖艺术博览会组委会

 

出世,入世,一位当代著名画家,一个真诚的灵魂,与文人美学的精神对话。”

——摘自周天黎画集编者题记

 

 

翻阅香港著名画家周天黎的画集,就如在读屈原的《离骚》、杜甫的诗歌,倪云林、八大山人的画作。其逸笔奇画,一腔正气、悲天悯人的激越情怀;其功力之深厚、艺术之凝练,实在令人惊奇、感慨。身处十丈红尘,面对势利浮华的社会现实,很少有人象她那样对绘画怀着如此绝对的情感、如此纯粹的艺术态度、如此强烈地表达着对人类价值的终极关怀。她不是以娴熟的笔墨游戏人间,她的作品让人们看到了一个真诚的灵魂与其所处的时代的关系,有时甚至在轻中蕴含着重,以饱蘸浓墨的冷执之笔,解构历史的血腥与疯狂和求索生与死之间的深邃玄缘。也许是前世注定,也许是今生宿命,在漫漶不清的人潮中,她又象古典岁月中的李清照,也如近代社会里的张爱玲,一枝秀笔竞风流,与俗不群、安之若素,奇特而高华。她的画作心随天籁,隽永超迈,建构成自己独特的艺术品位。

 

一腔正气  悲天悯人

 

文以载道,乃是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就文人画而言,惟强调“适意而已”。适者,畅神也;意者,真情实感也。这是画的艺术生命所在。所谓“写意画”,不光指笔墨技巧之特点,更重要的是要笔从心出,表达真性情,画如其人。周天黎的画,确实很好地发扬了文以载道、画以适意的好传统,从而使她的国画艺术意境深远、格调高华而不同凡响。

 

周天黎对艺术创作,十分严谨,必有感而发,待成竹于胸,再发诸笔墨,尽兴尽情。也许是她人生深受磨难的特殊生涯所致,造成了她清高孤傲、是非分明、悲天悯人之性格特点。每有所想所感,便奋笔直抒、笔随心运、笔简意深。如她的作品《不平》,画的是飞鹰扑杀正在树干上啄食蛀虫的啄木鸟,善与恶、正与邪的道德力量瞬间奔涌而出;《偷袭》,画的是灰雀意图伤害正在采花蜜的蜜蜂,人类社会中卑劣的嫉妒暗害之心昭然若揭。更令人惊叹的是她笔下的鹰,一反中国画界一直以鹰比喻英雄的老习俗,而使之成了邪恶势力的象征和代表。如《肉食者》,这是对鹰的特写,充血的暗绿眼睛、凶光毕露;利喙开张、须毛奋竖;强劲的利爪紧抓崖岩,缩身伸颈,正在鼓胸发威,凶残邪恶的肉食者便被淋漓尽致地描绘了出来,叫人看了便会顿生恐惧、憎恶之感。又如《砺吻》,画上的鹰是半身式特写,它匍伏伸颈张喙、充满贪婪、阴险和淫威的眼睛逼视着前面稚嫩娇艳的红杜鹃花,正欲施以强暴、肆意摧残,题为“砺吻”,词也一绝!画家给予内在的正义力量以惊人的象征性表现,毫颠所向,笔力万钧。这幅画的艺术技巧非常高超,用浓重粗放之墨画鹰与岩石,用轻松清润之笔写出杜鹃、并用曙红点花、娇艳无比。在画面粗重与纯雅、强大与稚弱、丑恶与美丽的强烈对比中,映示出画家胸中炽热的火焰在画中渗透燃烧,令人惊心动魄。这些作品都题旨鲜明,充分表现了她对以强凌弱暴行的憎恨和抨击,和对勤劳善良之弱者的同情与怜悯。另外,其构思、构图、用墨设色都非常精纯老辣,可谓精品。

 

画家的爱憎如此鲜明,自然会引发人们对她生涯、个性的关注和探究。渊源有自,思有所本,一个不平凡的艺术家,往往有其不平凡的人生轨迹。周天黎原系上海大家闺秀,且自幼饱受家道的倾覆变故;到了“文革”浩劫,她全家终于难逃灭顶之灾,她的亲人死于“四人帮”的逼害。一时间,她觉得这个世界倾覆了、穹苍披黑,立在茫袤的血色黄昏中,寒风憷身彻骨,喊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唯有泪千行!巨大的灾难使早熟的她感到尘世中的生命显得如此脆弱和卑微。应该说,这个时候,在她那被生与死不断折磨的稚嫩心灵中,就凝结出了对生命无尚可贵而崇高的理念。这心灵的浸润和思想的警拔,影响她在结束英国的美术研究后,定居香港不久,在一九八六年夏季,就创作出了牵动民族记忆痛苦神经的惊世名画《生》。此帧作品所以能那样强烈地震撼画坛、几十家报刊不断刊登,各界注目、影响深广,被誉为划时代杰作,决非是偶然的机运,而是她久蓄于灵魂深处的生死情结的渲泄,并化作生命的艺术与艺术的生命之结晶;反映她对人类苦难、命运和绝望反抗与思考的精神,正应了时代对生命尊严和“以人为本”的良性社会机制的倾心呼唤,从而获得出乎意料的成功。香港《明报》1990年4月4日在文章中,对周天黎作品曾作过精辟的评论:“艺术佳作都是艺术家内心情感受到巨大驱迫以后的产物。从女画家周天黎的作品中,我们可以领会她非凡的艺术灵性,不同俗流的气质,以及抚时感事而悲愤深广的情怀。周天黎的花鸟画格局甚高,没有甜美匠气,她以潇洒爽辣的笔墨,抒写出风格独特、意境深远的艺术形象,凝聚着她对人生的深沉思考,倾泻了强烈的爱憎,表达出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

 

美的东西往往是简洁的,美而简洁其美加倍。《生》这帧作品艺术上从内容到形式都完美无缺,具有经典名作应有的深沉厚重的道德力量和精神价值,尺幅之中,竟把人类的生死命题发挥到极致。画中的十字架代表劫难,枯树桩象征死亡,伫立于十字架上的乌鸦代表哀悼者,形似花圈的杜鹃花象征新生命、亦是表达对亡灵的抚慰。对死亡尊严和生命尊严的讴歌,乃是这幅画的另一深刻内涵。画家虽着笔于对死的描绘,枯树桩、十字架和乌鸦构成了画面的主体部份,那灰暗阴沉的冷色调和大片的空白,造成画中十分凄楚悲凉的情调。紧接着,她却以激越的情怀、倔强豪迈的手笔,饱蘸曙红色彩、轻快地点出杜鹃花朵;因对水与色的运用恰到好处,使花朵似含露披霞新放、娇妍明丽、生机勃发。尤其是上端的一束花蕾,傲然挺立、欣欣向荣,悲欣苍茫的诗意中更显示出死亡不可侮辱、生命不可毁灭的崇高;它同时又是民族灾难的渊薮,更是人类命运的缩影,搏跳着历史的沉重脉动。如此富有哲理与诗意的涌现,在中国花鸟画中是史无前例的,这是她用全部心血浇作而成的春奠的诔铭,她要把她的作品永久地留给后世。每一个变革的时代都会产生有力量的、不朽的艺术作品,而《生》就是这样的经典作品。

 

这帧画布置手法也是非常精湛。画家运用了罕见的难度颇大的大三点、大三角形构图,贯穿于局部至全局,使画面既灵动又稳正、既简洁又富变化,既充实又空灵,少一笔不行,多一点无用;而色彩红、黑、白之对比,既纯正又潇洒,表现出其大家手笔。法国的罗丹用泥土塑造了《思想者》,意大利的达.芬奇用油彩画出了《最后的晚餐》,而我们中国的周天黎则用水墨创作了《生》,难怪世界为此瞩目。沧海桑田,岁月如流,相信在多少年以后,当一切缺乏人格和生命修炼的张扬及商业性的鼓噪虚华都成过眼烟云,当后世史论家们怀着崇敬的心情读着这位女画家激情四溢的作品时,仍能感受到一个伟大的画魂散发的巨大的精神与艺术力量,历史也终将奠定她无可动摇的花鸟画大师的地位。

 

孤傲清高  仁慈乐道

 

画乃心源之文,画如其人;“品德不高,落墨无法。”(文征明语)这是文人画史倡导的重要理念。人品与画品是密切相关的,晏雀安知鸿鹄之志。周天黎曾说:“一个没有爱,缺乏包容,不懂奉献和不敢履行道义承担的社会,即使遍地高楼大厦,到处灯红酒绿,终究是一个没有多大希望的社会。视权力和金钱为唯一信仰的人,虽然拥有华厦美服,但他们的灵魂其实在荒蛮的旷野中无遮无蔽。”她又说:“真诚是艺术的生命,正直是艺术家的风骨,艺术家要堂堂正正做人,要耐得住孤独和寂寞,不要去追逐滚滚红尘中的浮华!”这里集中道出了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艺术观,显示了她高尚的品格和对崇高人生理想的追求。十多年前,正当她名声日隆、直上青云之际,却忽然闭门静修,以书画自娱、养性乐道。她不愿为世俗的浮华所累,“不飞空中耀目,只顾默然前行。”(周天黎题画)并把画室定名为“一清轩”,号“一清轩主人”,还写下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 的书法作品为座右铭,【意指人之修身进入虚静的极笃,自我精神便与自然大道之本性运化浑融合一,可荡涤物欲杂念,而使人心镜澄明,凝神致柔,从而可宏观宇宙,洞穿世态和生命之奥秘。】穷理尽性,努力探求人生与艺术的真谛。然而,她并不是去追求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入圣,而是为了远离名利世界,登上更高的人生云梯,去参悟生命和艺术的玄机,修练心灵的圣洁崇高和画境的深邃淡远;而且,她仍仁慈为怀,侠骨柔肠,以智性之笔,关心社会现实。

 

艺术的本质是心灵的再现,她有一幅作品《冲冠一怒》,十分生动地表现这一理想。此画构图简练,仅画了一只展翅竖尾、挺胸昂首、张口啼叫报晓的雄鸡,其款曰:“秃笔有情怒姿生,迎得霞光百物春”。画家因“秃笔有情”,才关心社会,而太多的不平和苦难,令她心绪难安,因此“怒姿生”。她又满怀希望,一唱报晓,“迎得霞光百物春”。多么祟高的艺术境界啊!

 

周天黎也非常欢喜画烂漫春天的作品,这无疑与她的理想和心境相关。如她的作品《春恋》、《春雨无声》、《紫藤群鸟》、《藤萝飘香》,以及她新近创作的一系列野百合花作品如《一院奇花》、《花间行者》、《侣伴》等,无不是法自我立,笔墨疏简精当,情调舒畅,画境清新,那些活跃于花丛间的小鸟,有如天真活泼、自由自在的孩子们,明朗、健康、旷达,让人感到小生命的玲珑和温馨。这些画作都是她精神草原生长出来的七彩花朵,璀璨着爱的不羁,美的精气,奇的孤傲。

 

逸笔草草  得意忘象

 

逸笔草草,得意忘象,无疑也是周天黎国画上重要的艺术特色。不过这里的“草草”,并非指粗野草率;而是简约、无为而为之意。至于“逸笔”,则是指无传统规范、天才独创的笔墨技法。观周天黎之画,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虽超以象外、却得其环中,笔中有天、自然天成。因此,我认为她的画是不入常格的“逸品”画。唐代张怀瓘首创神、妙、能三格(三品),后来朱景玄补充“逸格”(逸品),宋初黄休复始把逸格置于“四格”首位,成了极品。所谓“逸品”之画,大致意义是:心归乾坤,不拘常法、笔简意深,天才自创、最难其俦、非学可求。观者也非得心具慧眼,否则难窥其艺术精妙。

 

俯察当今之世,云云画人(其实此等画匠只是百工中的一种,属手工业层次,离艺术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轻浮粗鄙,惟以玩弄技巧为能事,靠着不断重复的手部运动,沽名钓誉、绕利而动,人文关怀严重缺位,画坛风气污浊。在这样的颓败形势下,周天黎身怀天生的心灵禀赋,如莲华出水、傲然独立,给中国画坛带来一股强劲的清风。

 

周天黎喜欢画荷,喜怒哀乐,随情而发、依情而异。如《晨光》,喜也;如《风卷残荷听涛声》,怒也;如《残荷双鸟》,哀也;如《荷塘奇趣图》,乐也。她画荷不是孤芳自赏,可贵的是体现身处污浊世俗之中的清高,充满着仁慈的人文意境。当然,作为一个有责任的艺术家,在理想与社会现实间,她也会有许多无法回避的苦恼、焦虑和憧憬,她的良知之眼看出了訇訇盛世中复杂的社会矛盾和许多人内心的迷茫和无奈,多次不无担忧地认为:“没有仁、义、礼、智、信的社会,总归是一个残缺的社会。中国文化界和知识界精英们应为唤起世人的自觉性尽一份力。如果伪善失语,那是对自身价值的否定!”为此她常常会踯躅于清风明月之夜,负轻呻吟,仰天长叹!可她毕竟不是政治家,而只是个情感型的艺术家,但我们仍可以从她的画作《闲看世间逐炎凉》、《尘嚣之外》、《素节可抱霜》中,了解到一位浊世清醒者,对人类善良的道德价值正在被不停抛弃,厚黑学盛行,谬种孳生的世风之敏锐观察,大声疾呼,深深忧虑,拳拳之心和绝不妥协的尊严。

 

周天黎对中国画中的勾、勒、皴、点、染都能笔随心运;干、湿、浓、淡、焦又火候恰到;无论是工笔白描、写实写意、素描速写都挥洒自如;以色破墨、以水撞色的手段更出神入化;而高众一筹、难能可贵的是纸、墨、水、色中更内蕴着筋、骨、气、血,浸贯着她无尽的精神意志。其气质灵性皆在画中,行家很难学,俗眼无法评。近年大胆变法后的简笔潇洒之竹,风格奇特,别有一种景象。有似元代逸品画大家倪云林所言:“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聚与疏,枝之斜与直哉。或涂抹久之,他人视以为麻为芦,仆亦不能强辩为竹,真没奈览者何!”又言:“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周天黎也是这样,并不在意被别人视以为麻为芦,但求适意而已。观周氏之竹,既有虚心有节的高蹈之气,又有包容小鸟栖息、为其挡风遮雨的仁慈胸怀;更有一种顶天立地的豪迈雄姿和磅礴于天地间的浩然之气,似她在画中题句:“墨竹三分浓,风啸傲烟云。”她以白描双勾法画的直节竹竿,不是供庭园观赏、文人消遣之竹,而是在山上风吹雨打霜刹严寒中茁壮成长的大节棱棱之竹。她用重墨断头干笔撇竹叶,用笔如写甲骨文;个字介字的撇叶法,被其变成似直角形之人字,随意打叉,疏繁有序;笔线则似甲骨笔法,劲利如铁划银勾,平直少变,完全突破了几百年来一般传统画竹的常规技法。这正是她别出心裁、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得意忘象的成功创造,寄托着她光明磊落、壁立千仞似的“君子以大节惊世”之凛然心志,其主观个性极强的艺术气概犹如惊涛拍岸,大海扬波。同时,她的葡萄落笔惊艳,草龙明珠;她的牡丹独步画坛,疏狂傲世;她的飞鸟丹青一绝,古今未有;她的百合举世无双,风神飘逸。她从不隐瞒自己的艺术观点:“艺术创作上,我坚决主张要反映人的生命价值,坚决主张自我个性的解放和强调自我表现力。要敢于离经叛道,突破传统,风格独创。否则,艺术的张力就会萎缩。”她不只是某一位大师的后继者,也不是某一个门派的传承人,她的笔墨、构图都处在有法无法之中;她非学院派、非山野派、非现代派,也非浙派、海派、京派,她是“岁月无声任去留,笔墨有情写人生”、“方外画师,随缘成迹”(周天黎语)的我就是我的当代周天黎;她是当代中国画坛上一朵特立的艺术奇葩!

 

周天黎以自己的眼晴观察大自然,并依据她的思想方式造形生物,让花鸟依随她的想象生长、飞翔,从笔端才能幻化出如此独特变形、野生野长、奇奇怪怪的生态。纵观她的作品,既有传统性,又有时代性和强烈的自我性,而且,画面上的物体大都附有浓厚的情感色彩,她用老辣的笔墨,生动的气韵,抒写胸中盘郁,追求着坠石崩云般的情感表达,因而在在显现出一种内在的生气、灵魂、风骨和精神。这些作品即使放在几百年来中国文人画历史的坐标下衡量,也毫不逊色。她以自己的气度和实力,以自己的灵性和品格,提高了中国花鸟画的格局,拓展了中国花鸟画的艺术空间,她的画作完全经得起未来历史文化的严格筛选。

 

结束语

 

周天黎曾在画记中写道:“在绘画创作中,我享受着倾泻内在情感瀑布的舒畅幸福,也体验过被笔墨拴住的磨难痛苦。在孤独的艺术冥想中,我才能感受到精神的无比丰富。我活着,我就画画。……我多么愿意用画笔去赞美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东西,但我不能用画笔去粉饰现实中的丑陋。因为我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把善说成恶、把丑说成美,我必须坚守自己的人格底线。面对种种浮华,我宁肯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生活压力,去追寻自己的人格理想与艺术信念,我相信对一位艺术家最后的评介是历史的评介。……如果有一天必须付出生命,有人殉道、殉教,我殉画!”她的书房里挂着一幅陆游诗句:“丈夫无苛求,君子有素守,不能垂竹帛,正可死陇亩。”我们从周天黎身上,仿佛看到了遗失已久的“竹林七贤”中稽康的那种激扬的精神质量,面对死亡,只愿以一曲绝世《广陵散》作为自己生命的绝响足矣!这才是真正艺术大家与艺术生死相随的一往痴情!

 

目前,虽然周天黎的书画被视为画中珍品,洛阳纸贵,其画作尺价过万,在社会上还被不断推高。但她骨子里却是淡泊、了悟,谓自己只是“一个艺术的追求者”,处世态度既执着又随缘,正直厚道,对贵胄者、布衣者都淡淡一笑,不卑不亢,不与时贤论短长。生活在繁华的东方之都,却似闲云野鹤,对因权钱虚名、小人得志而嚣狂无忌的人,始终抱以冷冷的蔑视。一位财大气粗但劣迹多多的“企业家”,要以重金买她的一幅野百合花作品,周天黎淡淡地回绝:“我的野百合是高山云雾中的仙花,只合适和秉性向善的人在一起,你买去又有何用?!”她也很少参加邀约活动,与外界功利社会保持着距离,一些世俗艺术家更不可能企及她的艺术高度和精神高度。说实在,笔者看画、作画六十年,现在能让我心灵感动的画实在不多。加上自己一向淡泊名利,专志学术和艺术,而且自觉不凡,清高自许。任何权势与利益,都不能让我写出违心文章和媚俗画作。但读了周天黎的作品,却令我高山仰止,心潮难平,特写此文,留给今世、后世去评说。

 

不必讳言,名高嫉起,在中国社会里、特别在当今美术界,一个人的成功往往会给不少人的内心带来微微酸痛,何况又是一位不同俗流、才气逼人、兀傲清劲的女画家。好在天才的伟大并不期望世俗的美誉来报偿,其伟大的本身就已经是她最丰厚的报酬。在此,笔者真诚地祝愿一代画师周天黎在荆棘满途的人生和艺术道路上,一路走好。

 

   


 
作者:苏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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