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之妖》一书的逸闻奇谈
发布时间:2021-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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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

《故国之妖 》

作者: 盛文强

出版社: 四川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 2021年11月

 

 

 

今天的我们痴迷于星空,渴望探索太空的奥秘。如《2001太空漫游》《E.T.外星人》等皆为影坛经典之作,空间站内宇航员的生活也频频引发热议。

 

千百年以前的古人对此极富想象力与探索欲。《山海经》中,西王母和东王公像是宇航员,昆仑山的铜柱类似火箭。不明飞行物的身影也不胜枚举,在苏轼、沈括、冯梦龙的笔下都有记载,还有位“民国神童”,设计绘制了各星球人的形象,如水星人身高五尺,金星人背负双翼,土星人智慧无双……

 

本文摘自盛文强《故国之妖》一书,说说这些逸闻奇谈。

 

 

古代“飞碟”简史

 

 

“天有妖孽,十日并出”,这是《竹书纪年》对奇异天象的记载。天上同时出现了十个太阳,这些发光体看上去和太阳一样明亮,与太阳一起占据了天空。类似的情况历代皆有出现,明代熹宗天启元年(1621)二月廿二日,今辽宁省辽阳地区也出现了多个“太阳”,“数日并出,又日交晕,左右有珥,白虹弥天”。“左右有珥”,说的是这个圆盘状发光体突出的部分。《续通鉴》则描述了“珥”的发生现场:“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庚申,日有五色晕,挟赤黄珥,又有重日相汤摩,久之乃隐。”

 

数日并出,当时的人无法解释,所以将其当成“妖孽”。出现这种现象,他们认为是主政者失德所致,需下“罪己诏”,修文德以自警。这些“日”的主要特点:发光、有光环。除此之外,史书中还记载有各种夜间的不明发光体,并伴随着奇异的震荡轨迹。其中不少是流星和彗星,也有一些疑为不明飞行物。

 

 

“数日并出”现象尚可存疑,那么,“第三类接触”无疑更加震撼。所谓第三类接触,就是人类与外星人进行的直接接触,看清了飞碟的外观,就是直接的目击行为。

 

类似的蛛丝马迹曾在《山海经》里频频出现。《山海经·西山经》曾对西王母作过描述:“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乍一看,西王母简直是一个半人半兽的异形之物,俨然外星生命的体貌特征。《山海经·中荒经》又有一段记载:“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上有大鸟,名曰希有,南向,张左翼覆东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处无羽,一万九千里。”铜柱似乎像一种火箭发射设备,“大鸟”类似飞船,西王母和东王公则是宇航员,“一万九千里”言其所行游之远。

 

《山海经·海外西经》亦载:“奇肱之国在其北。其人一臂三目,有阴有阳,乘文马。”晋代学者郭璞注曰:“其人善为机巧,以取百禽。能作飞车,从风远行。汤时得之于豫州界中,即坏之,不以示人。后十年,西风至,复作遣之。”故事发生在“汤时”,即商代初期,三眼独臂的奇肱国人可以驾驶飞车,无意中落到中原地带,商汤毁坏了他们的车,直到十年后,他们才借着风力飞走了。

 

晋人王嘉《拾遗记》中也有疑似外星人的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沦波舟。其国人长十丈,编鸟兽之毛以蔽形。始皇与之语及天地初开之时,了如亲睹。”或许可以这样解释:一群具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很早就来到地球并安下基地,这些人还见到了秦始皇,并讲到了宇宙大爆炸之初的事。他们从海上来,用“形似螺”的“沦波舟”作交通工具,这种工具能在水里潜行,也能飞在空中,日行万里。

 

《拾遗记》另载:“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槎浮于西海。槎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之出入矣。槎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名曰贯月槎,亦谓挂星槎,羽人栖息其上。”若将“贯月槎”视为太空船,栖息于其上的仙人即身穿太空服的宇航员。

 

《北齐书》载:“有物陨于殿庭,如赤漆鼓带小铃。殿上石自起,两两相对。又有神见于后园万寿堂前山穴中,其体壮大,不辨其面,两齿绝白,长出于唇。帝直宿嫔御已下七百人咸见焉。”有物体坠落在殿中庭院,如同带小铃的红色漆鼓。殿上的石块自行起立,两两相对。又有神出现在后园万寿堂前山的洞穴中。神体型壮大,看不清面目,两颗牙特别白,从嘴唇伸出来。

 

再比如《宋史·五行志》的记载:“乾道六年,西安县官塘有物,鸡首人身,高丈余,昼见于野。”大意是,西安官塘出现了一个鸡首人身的怪物,高约丈余,在田野上行走。

 

 

“飞碟”的目击者当中,也有一些闻名遐迩的人物。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苏东坡去赴任杭州通判。他经过镇江,畅游金山寺,晚上在江边吟诗,看到了夜空中有火球出没。苏轼把这一情景写成《游金山寺》一诗:“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飞行物像火炬般明亮,惊起了山中栖息的鸟群,这种奇观,疑似外星来客。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也提到,北宋嘉祐年间,“扬州有一珠甚大,天晦多见。初出于天长县陂泽中,后转入甓社湖,又后乃在新开湖中。凡十余年,居民行人常常见之”。他的友人是目击者:“书斋在湖上,一夜忽见其珠甚近,初微开其房,光自吻中出,如横一金线。俄顷忽张壳,其大如半席。壳中白光如银,珠大如拳,烂然不可正视,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如初日所照,远处但见天赤如野火。倏然远去,其行如飞,浮于波中,杳杳如日。”这个飞来飞去的大珠,形状犹如蚌,还会放出强光,来去迅捷,并且在当地逗留时间长达十几年,先后停留在三个湖泊中,许多当地居民都见过它。

 

天文气象杂占图 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

 

明代的刘伯温也在月圆之夜看见过不明飞行物,并写了一首《月蚀诗》以记之:“招摇指坤月望日,大月如盘海中出。不知妖怪从何来,惝恍初惊天眼眣。儿童走报开户看,城角咿呜声未卒。”可见,这是一个从海中飞出来的状如盘的“大月”,圆形的发光物体。

 

明代小说家冯梦龙在《块雪堂漫记》中写道:“仇益泰云:己酉二月中旬,从兄读书其邑天宁秀碧峰房,粥后倚北窗了夜课。忽闻寺僧聚喧,急出南轩,见四壁照耀流动,众曰:天开眼。仰见东南隅一窍,首尾狭而阔,如万斛舟,亦如人目,内光明闪闪不定,似有物,而目眩不能辨。暗淡无色,须臾乃灭。”冯梦龙转述了其友人仇益泰的经历,他看到了不明飞行物,“首尾狭而阔”,形状类似于人的眼睛,所以百姓称之为“天开眼”。

 

清末画家吴友如有一幅《赤焰腾空图》,画的是南京朱雀桥上行人如云,众人都抬起头,仰望天空,争相观看一团团熠熠火焰的情景。画家在画面上方题记道:

 

九月二十八日,晚间八点钟时,金陵城南,偶忽见火球一团,自西向东,形如巨卵,色红而无光,飘荡半空,其行甚缓。维时浮云蔽空,天色昏暗。举头仰视,甚觉分明,立朱雀桥上,翘首踮足者不下数百人。约一炊许,渐远渐减。有谓流星过境者,然星之驰也,瞬息即杳。此球自近而远,自有而无,甚属濡滞,则非星驰可知。有谓儿童放天灯者,是夜风暴向北吹,此球转向东去,则非天灯又可知。众口纷纷,穷于推测。有一叟云,是物初起时微觉有声,非静听不觉也,系由南门外腾越而来者。嘻,异矣!

 

吴友如这则题记,是一则详细而又生动的目击现场记录:火球过南京城的时间、地点、目击人数、火球大小、颜色、发光强度、飞行速度以及各种猜测,皆有明确记述。吴友如不乏“新闻采访”的素质,此时他不忘采访知情人“老叟”,老叟说,他听到了火球发出了微微的响声。

 

这些目击者记下的文字与图像,多被视为奇异天象。它们到底是天象还是天外来客,无有定论。或许,在历史的褶皱里,外星生命早已频频光顾,闪烁不定的飞行物,成为古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民国神童的外星人图谱

 

 

民国时代,西方科学知识的传入,与旧有的世界观相互激荡,新旧交替的摩擦铿然有声。鲁迅在《科学与鬼话》中说:“捣乱得更凶的,是一位神童作的《三千大千世界图说》。他拿了儒,道士,和尚,耶教的糟粕,乱作一团,又密密的插入鬼话……但讲天堂的远不及六朝方士的《十洲记》,讲地狱的也不过抄袭《玉历钞传》。这神童算是糟了。”

 

鲁迅提到的神童,是指江希张。江希张(1907—2004),字慕渠,民国初年的神童,济南历城人,自幼聪慧异常,过目不忘。《三千大千世界图说》又称作《大千图说》,开头的小序中说:“神童江希张,山东历城江明经钟秀子也,生有异秉;一二岁而识之无,三四岁能弄翰墨,五六岁能注释经书,不费思索,下笔千言;且可译成外国文字,旁及四体书法、医卜末技,亦不学而精至。道、佛、耶、回各教经典皆能解注其奥。即最近时务科学诸书亦可解其大意。非有宿慧,曷克如斯。”

 

神童的早慧,以及与年龄不相称的渊博,据说是源自所谓的“宿慧”。《大千图说》之外,还著有《道德经白话解说》《四书白话解说》《孔子发微》《息战论》等书行世,其中《四书白话解说》风行,印行达百万册,士林争相传阅,康有为读后大为激赏,收江希张为弟子。

 

 

《大千图说》刊刻于民国五年(1916),书中所写是宇宙形势,分作上界、中界、下界。按坊间传讲闻,江神童已然开了天眼,能够遍览天上地下,过去未来。这种蛊惑人心之说,在乡土中国颇有市场。

 

江希张在《大千图说》中写道:“三界总形,如西瓜然,其中之子,则中界各星球也,其中之瓤,则中界各星球之空气与轨道也。”以西瓜作比喻,想来颇有道理。该书虽引入了一些现代天文学的知识,却也掺杂了大量中国传统中的糟粕。书中的“上界”,即道家神话中的天神居所;而“下界”,即民间传说中的阴曹地府,阎罗判官,牛头马面,刀山油锅,生前作恶之人,此刻正在地府中受到酷刑的摧残;而“中界”则相当于今人所认知的宇宙,除了太阳系之外,还有北极星系,南极星系,宇宙的图景渐次呈现。

 

身高一丈,说话如虎哮的火星人

 

在太阳系中,太阳最为明亮。书中说太阳“自转而不动移,乃恒星也”;但紧接着却说“其热力极大,人不能生,故太阳星君居焉”;并附一幅太阳星君的画像,袍服冠冕,俨然帝王之尊。在现代天文学的知识之上,又叠加了神仙之说,呈现出新旧观念混搭的局面。科学在本土化的过程中,难免夹带些中国的烙印,这位不怕高温的太阳星君,俨然是个尴尬的角色。

 

至于各大星球上的外星人,则更是奇诡。康有为在《大同书》中曾流露出对外星人的神往,江希张在康有为处看过《大同书》,或是受了影响。《大千图说》所绘外星人的形貌,除了三头六臂的畸形之外,更多的是长了翅膀,从双翼到多翼,数目不等,还有的头上长角,俨然鬼形。

 

不难发现,《山海经》对海外神异国度的想象,为《大千图说》提供了一种可借鉴的样本,只不过《大千图说》把这种模式搬到了宇宙空间,整个宇宙都在其体系关照之下,昔日的殊方异域之国,如今改作了星球,虽掺入了现代天文学的知识,但实质几无大变。比如水星人平均身高五尺,说话像鸟叫,住在山洞中。金星人有双翼,能在空中飞行,入水火不伤,平均寿命五十岁,其文字刻在金刚石板上,足以不朽。火星人身高一丈,说话像老虎吼叫。木星人尚未开化,还处于蒙昧时代,以生吞野兽为食。土星人是高智慧生命,智慧如神,生活在洞穴中,以水果为食物。遥远的天王星和海王星则没有人居住。

 

生活在洞穴中的土星人

 

而在更远的北极星系,也有外星人的踪迹,其相貌更为奇特。三师星人“胸有小空,可以入绳”,这显然是受到了《山海经》中“穿胸国”的影响。天床星人站立时提起左脚,走路时用手揪着自己的双耳,“见其同类则笑,一人笑则群与之共笑;见猛兽则怒,一人怒则群与之共怒,种种奇态,不可胜数”。摇光星人“一手一目,有尾有角”,鼻子上有尖锐的锥,用来防身。在南极星系,有形似蝙蝠的天笛星人,又有树上筑巢的天鼓星人;而天箫星人六耳二翼,一手,一尾,头上独角。

 

这些外星人多半发明了属于自己的语言文字,虚构出一种语言,则更显出作者的虚构天赋;煞有介事地发明一种文字,用以佐证外星人的存在,同时又印证了作者的渊博。在写下这些记号时,他如有神助,仿佛外星真有这般文字,而他也坚信不疑。所示的文字,无非天、地、山、水等单字,旁注皆为汉字。为了造出这些文字,且不相重复,也确实费了些心思。这些外星文字又多为象形文字,以火星文和天笛星文为例,几乎与中国古代的象形文字无异,只不过形状稍作变化、可见,中式的外星文明想象,仍有些难以跳脱的窠臼,其破绽显而易见。

 

 

《大千图说》刊行后,次年(1917)的重刊本《自序》中说:“小子以十岁乳臭童儿,讵敢直言无隐,为世所攻击。”可见其处境之不妙。鲁迅等人的攻击,无意中为《大千图说》的流传做了助力,时人都欲得此书一观。《大千图说》的风行,或也正因其怪诞的奇趣,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人开始想象外星生命的状貌,并有着包罗宇宙的野心,繁复而又不乏精致的结构设定,终于在内心深处虚构出一个宇宙。

 

《大千图说》的种种谬误自然不可取,但作为一部罕见的外星人图谱,其略显笨拙的想象力显得诙谐而又可爱。晚年的江希张对该书矢口否认,称该书是他人冒名之作,借神童之名牟利。真相是否如其所言,已成为一桩悬案,难以稽考。

 

不过,我更愿相信《大千图说》出自一个孩童之手——当科学普及之时,少年时代的一场梦幻已显得不合时宜,新旧观念交接处的卯榫已然松动、剥落。曾几何时,纸页上的外星人在暮晚的穿堂风里飞动,生有双翼的外星人,似要振翅飞去。这场大梦,醒来时却已颇觉荒唐,这一切,只宜当作是昔年旖旎的梦境,这梦曾与现实互渗,真与妄的边界曾在这里暧昧不清。

 

遥想一百年前,在济南历城的江家老宅里,长夜里踱步于火柴盒似的庭院,一个孩童正在仰面观天,星月之光把他的脸照得白而亮。或许,世界,宇宙,外星生命,只不过是一个九岁孩童心头稍纵即逝的幻象。

 

 

 
作者:盛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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