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黎——文人画家中的“傲霜枝”
发布时间:2012-01-13

周天黎——文人画家中的“傲霜枝”

 

廖廖(《顶层》艺术月刊专栏作家)


(原刊2012年2月25日《美术报》) 

 

 

   

  



好的艺术,是艺术家通过作品来表现对世界的独特触觉;而有时,最好的艺术,是艺术家在追求人的精神价值中,通过作品来对抗整个庸俗的世界,所以伟大的艺术必具备一种崇高的孤卓立大野的精神生态。而卓越的文人画家都有强烈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倾向,崇尚精神之独立,心灵之自由,从真里面求善,从善里面求美,从美里面求真,其文化语境中特殊的精神运行轨迹,使他们更容易感受到人生大舞台上演绎生存的悲欢喜乐和社会的酸楚及破绽。今天,作为一个中国艺术家,如果不从社会存在的基本层面上感知现实的状态,任何所谓的艺术性都是不足以回应这个时代,而一味向自然主义的逃遁,其实是一种离开了文化反思的精神下沉。然而,这仅是我个人的看法。对于大多数今天的文人画家来说,掺杂了太多的贪婪和世俗的物质欲望,他们认为好的艺术就是能卖出好价钱的作品;甚至是艳影霓光里拍卖做局、代替货币成为商贾权贵隐贿交易的方便物。

 

没有随波逐流,孤独而倔强

 

对于文人画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自唐代有文人画以来,历朝文人画家没有一人能靠卖画成为大富,但是今天的画家富豪却层出不穷。当然,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个精神贫乏的时代,因为我们几乎看不到出色的文人画家,文人画“真写胸中天”的精神展现更有“荷尽已无擎天盖”之感,点、线、形、面、色的形式造型普遍民俗化,工艺泛美而无精神标识,趋向艺术创造意义上的负值。

 

传统的文人画在精神上强调清高和风骨,在绘画境界中追求君子之气质,“知画之为物。是性灵者也,思想者也,活动者也,非器械者也,非单纯者也。”使文人画在艺术语言的内涵上,远离了宫廷绘画的审美。其所具有的文学性、哲学性、抒情性,与工匠画和院体画显著区别,独树一帜。千年以来,文人画家置身世俗政治的森严壁垒,借寓梅兰竹菊和山水,以艺术品位和人生意境的高度,以自由、野逸与疏放的移情,抵挡官场黑暗与异族压迫带来的心灵压抑,以个人的价值与尊严丰满了中华文化的羽翼。所以,文人画一直来都是布衣才俊、隐者高士、正直文官和知识贵族抒发胸怀、言明心志的艺术载体。

 

但是近几十年来,政治风暴的大旗飘扬过后,经济的大潮接着汹涌而来,肤浅纷乱的戏码中,众多文人画家的道德良知流于麻木不仁,摩肩接踵地乌合参与拜倒在权势与金钱之下,将绘画变成一种价值取向严重失误的低俗主义的商业绘本。在无数的文人画家心目中,清高和风骨已远远让位于艺术的资本化挤压与商业化的操纵,圆滑卖乖是最佳的处世,人文思考的批判立场和精英意识往往受到浅薄的戏谑与恶意的诋毁。美术界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中国绘画眼下缺少的不是技术,而是一种精神的创造与拓展,更不要说为新思想的诞生和艺术新途做出一点什么。

 

世俗自古硬如铁,多少波眸恨难越。在今天,传统文人画的精神已然过时,社会痛感神经好像已经完全失灵,矫情饰诈的画笔下,熟透的石榴笑口常开、滑润的葡萄秀色可餐、厚脸皮的葫芦故弄玄虚、再加上金鱼的矜贵,牡丹的媚笑……

 

梅兰菊竹的君子气、古松顽石的倔傲不驯,不再是当代文人画家的追求。当然,他们也画各种梅兰菊竹的题材。但是在他们情境晦涩的画中,荷花的擎天盖象征着冠盖满京华;梅花的暗香中浮现着“潜规则”的疏影……

 

山水自然还是当代文人画的题材,不过青山却变成了“靠山”,绿水却变成了“猪笼入水”。他们也背诵《离骚》,却背得满身骚气。苏东坡文人画的精神他们早已不再在意,能吃上香喷喷的既得利益之“东坡肉”,才是他们的梦寐以求的理想……

 

今天的文人画已在漠然现实感知中,人文性阙如是一种共同现象,欲借艺术的名义跻身官场、谄谀之风者更多如过江之鲫,体制内的某些画院院长、美协主席、协会理事之头衔身份,也已经成为在艺术市场上自我营销的一种手段,不断地给物欲横行与精神缺乏的中国画坛增媚添俗,平生出许多的滑稽与胡侃、扰攘和喧嚣。

 

不过,好在还有少数承载着中华文化气脉的文人画家,他们以昂然挺拔的人文精神,坚守着文人画的清高,秉承着文人画的傲然与风骨,把握时代运行的脉搏和艺术发展的自身规律,敏感于心灵矛盾、精神困境和生命本质的美学诉求。当代,在暮霭混浊和蜕变衰颓的隐忧中,人们仍然可以看到一位坚持学术操守,为中国文化命运和艺术变革摇旗呐喊者的身影,孤独而倔强——同当今绘画界的流行趋势既非同流又非逆向,始终保持着自己恒定姿态的周天黎,无疑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具有独立精神和高贵品格的文人画大家。她不但拥有娴熟的笔墨技巧,更拥有一种超越了技巧的悟性和胸襟,渗透了极为深刻的人生哲学。周天黎说:“从社会各个历史时期来看,唤醒人类自由精神的总是伟大的文学艺术及其创造激发的大思想,崇高的艺术,更是人类灵魂需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像寥廓的旷野里一团耀眼的信仰之光。”这位大画家没有随波逐流,她坚持认为艺术的内在精神来自人类生命对于自然的超越和对于自由的渴望,她的美学思想找到了切入现实的途径,并以其智慧的前瞻性,直面生命中的一些知奰之黑,以属于自己的人文概念范畴话语,揭示出审美活动的社会情境和文化困惑,包括对一个民族原始的思维构架如何汲取新时代的人类精神,去创建21世纪的文化价值发出一次次的叩问。

 

得水墨画人文精义,傲立于世

 

今天,社会关系结构的传统谱系正在发生重大演变,艺术家的审美活动已经超出所谓纯艺术的范围,真正的艺术大家大师在进行艺术创作时,对人类现世现实社会必然也会有一种文化立场和人文关怀式的本质性思考。作为当代中国最重要的艺术家与艺术思想家之一的周天黎,清冽从容,身披剑气,冷峻深邃,讥评时弊,驱雾除障,品题人物,傲岸不群。而且一直进行着对于人的精神与物质存在的思辨与审视,努力寻求艺术的变法之道,回荡着人文良知的激响。她不仅是一位对传统国画有着扎实功底的艺术家,也是一位得水墨画人文精义、以行进的姿态弃陈陈相因流习、大胆融汇中西、艺术个性极为鲜明的笔墨风格的创造者。她的画作格局甚大,以修为和人格入画,激情充沛,风格特异,立意高标,景观恢弘,耐人咀嚼,孕育于阅尽世间炎凉后的大孤独,孕育于悲悯苍生的大苦闷。初看如柳永的词,婉约清丽。再看,却有辛弃疾词的悲愤和不屈。三看,又看到苏轼词的大气磅礴、傲立于世。她的作品不染纤尘,表达出画家心底的磊落光明。她的作品呕心沥血,表达出画家的悲天悯人。她的作品鸣不平、扬正气,表达出画家的豪迈性情。她的作品奇丽脱俗,通达性灵,表达出画家清冷月华般的孤寂与高贵,蕴藉着生命的坚韧。相对于诸多画人畏缩冬烘,她真像当代中国文化群落中一只自由和尊严的天鹅,飞翔在人世浮华的上空,飘洒凛然。

 

周天黎作品中宛若游龙的笔墨转折份量很重,气势磅礴。她重视色彩、视觉美感的表现风格,大块的浓色和恣意纵横的大笔墨中,可以看出一种沉甸甸地压在画家心头的悲天悯人的厚重,奔放不羁的笔触力量裹挟着内在冲动的释放,又宛若芙蕖出绿波,彰显出画家理想主义的情感张力。

 

19世纪法国著名美学家丹纳认为思想和技艺是不可割舍的,他直率地说出一个艺术史普遍认可的道理:“一个科学家,如果没有哲学思想,便只是一个做粗活的工匠;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哲学思想,便是一个供乐的艺人。”周天黎先生的绘画深受哲学和文学的影响,以自然之生命样态为依托和凭借,饱蕴着强烈的精神诉求和深刻的终极关怀,具备审美与教化的双重功用,在人文领域给人们以高尚的情操引导,提升人格意义上的雅致高蹈。她的见解洞若观火:“这个年代,社会往往被一种非人性的期待价值所遮蔽。‘大惑易性’,可怕的丑恶,是社会精英们愿意与自己心里都知道的丑恶粘连并任其埋没良善。我很担忧,强梁如果就成了公理,不仅摧毁法律,而且还摧毁道德人伦。当权力异化、价值混乱、信仰真空演变为社会的内在危机,当良知与正义沦为一种孤立的痛苦,思想再柔弱,却始终指向存在,指向精神,指向灵魂。在物质占有人性的生活方式成为主流生活的时代,中国艺术界人文翘楚的一群,更要为思而在,在世俗的庞大得难以想象力量的重围中,不断仰望星空,远离聒噪的文化超市,踏破锈蚀斑斑的铁栅,摆脱流畅得牛皮哄哄的狭隘民族文化主义,穿越现实与精神的迷宫,贯通智识与性灵,在错综复杂的乱象中分理出能代表人类正确文化方向的现实状态,从聪明头脑运作的高级生存者,趋升为心灵指向的智慧的诗意存在者,并以面向整个人类优秀文化的对应姿态,在艰难中去重建遭劫和被毁的精神家园。尽管跌宕崎岖,这也是中国文化自我更新的必经历程。”

 

不停的精神追问中,画魂峥嵘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人文精神,每一代的人文精神就是那一代的时代精神的伦理力量和审美亮度。周天黎先生博览经史子集,又游学西方,身居学术高位,展现出更为深远的社会视野,她以人文学者的犀利思考与言辞,让人感受到道德碰撞与拷打灵魂时那沉重而尖锐的鞭啸:“古代的神话传说中,龙是蛇状神怪之物,具有九种动物合而为一之九不像之形象,面相苦毒,可恶可善。中国龙文化中,一直有屠龙与舞龙辨证之说,周易八卦之极警言:‘飞龙在天’之后就是‘亢龙有悔’。而善的最高意境,必以天道为生机,在人道为仁爱,故自称龙的传人之人,当以仁爱为立己立人的本体。反之,天谴凶号!”从她创作的《生》、《不平》、《风荷》、《寒冰可燃》、《六月流火》、《创世的梦幻》、《大地叙事》等经典名画的抒情品质里,不但透露出其对事物的独特敏锐和极具原创性的艺术天赋,画面透出的某种力量会把你的思绪带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意识层面上。这里,还可以看出她以人道为皈依,深切地为人类的命运忧伤,在不停地精神追问中,焚膏继晷地内耗着自己的良知、激情、灵慧和生命,有的甚至渗透出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奔涌着悲悯人间苦难的爱的激流。而历史上对人的灵与肉有震撼力的艺术作品,莫不是饱蓄人性和有血性的抒情意识的视觉展开。她画笔、文笔端锋里源源涌出是大识,是启示,是仁爱,是传奇,是美感,是馨暖,是眷顾,是永不泯灭的人类生命自由精神的希望!

 

当下,物质欲求四溢的商业社会里,文人画不是死于平庸,就是死于文人画家为了满足自私欲望的智力自负和利益面前的聪明过度。他们恐惧被边缘化,焦虑跟不上权力与资本的步伐。而周天黎对国运民膜深刻的观察反思及作品中对浊世俗流的抗争,恰恰切中了这个时代的软肋,仿佛是一支冲天火烛,呈现出鲜活洁亮的艺术生机,因而介入了当代思想文化运动的历史演进。

 

诚然,如有的论者所言:“如果你读懂她,会视她是一个绝世天才,一画一惊,一字一醒;假如你不懂她,会视她是精神梦呓,满纸荒唐。”周天黎作品带来的审美观念及绘画技法上的开创性、争议性和震撼性,包括在艺术表现形式上的探索性,感染和影响力再强,并不会影响那些一心拼头衔、炒名声、算尺幅的画家们,更不必说两者间有着很大的审美及精神层次距离。但周天黎这样豪纵韵趣、逸与遄飞、胸中别有一番山河在的翰墨大匠的存在,毕竟已让越来越多的艺术圈内、圈外的人了解到,尽管是凤毛麟角,当代文人画家毕竟没有全军覆没,还有出世的精神和入世的担当。还存在着“菊残犹有傲霜枝”的精彩写照!

 

周天黎先生曾深刻地指出:“艺术是一种生命情感意象,一个艺术家如果沦为权贵和金钱的俘虏,放弃独立的艺术视野与自己良知的意义认定,就难以对这个世界表达独特见解,也难以拿出具有独创性的艺术成果,艺术应有的骄傲与尊严也将随之丧失殆尽。”浩浩人间正道,品画如品人,品人如品社会,没有精神的升华,没有高贵的灵魂,社会的文明从何谈起?兽性、奴性、人性、理性、神性演进的意志较量与刻苦砥砺中,择善固执,才能侠骨嶙峋,画魂峥嵘。不少人已经触摸感悟到她独创的“积彩色调水墨”技法的艺术大演绎中,那些浓烈丰满的思想羽片;认识到在她的绘画作品里,除了高超老辣的笔墨运用之外,其充满人文主义关怀与现实主义批判精神的思索,对于我们这个时代难能可贵的价值与意义,从而感受到她的艺术精神中最深沉最动人的部分。她的绘画艺术与艺术思想在艺术史意义上完全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并将与所有在功利世界中坚守清明与真诚的历代艺术大师们一样,融入历史文脉,熠熠生辉。

 

 

 
作者:廖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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